Alessandro Michele加入Valentino這座充滿魅力與浪漫氣息的羅馬時裝屋,對他來說是一種回歸。他以寶貴的自由為養(yǎng)分,進行前所未有的創(chuàng)作。
攝影:Annie Leibovitz 造型:Tabitha Simmons 撰文:Rebecca Mead
非常Valentino
Valentino的品牌密碼——華麗、奢華、極度浪漫——在Michele的設(shè)計中得以體現(xiàn),但同時也注入了獨屬于他的一份冷峻、帶有街頭氣息的能量,這也成為2025的時尚風向標。模特Luiza Perote身穿Valentino。
1970年代,Alessandro Michele在羅馬長大,彼時,他最喜歡的消遣之一就是翻找母親的衣櫥,用手撫摸那些沙沙作響的塔夫綢、閃閃發(fā)光的亮片和其他舊時的裝飾品。Michele的母親在一家電影制作公司擔任高管助理,這份工作需要她展現(xiàn)出光鮮迷人的形象。其中一件禮服吸引了年幼的Michele的特別關(guān)注。這件Valentino風格的禮服裙由真絲制成,長及腳踝,高領(lǐng),筆直垂下,讓Michele聯(lián)想到一支蠟燭。裙身前側(cè)全黑,Michele的母親認為這樣很時髦。然而,裙子的背面卻繡著一只巨大的粉紫色蝴蝶——一種優(yōu)雅而叛逆的姿態(tài),暗示著蛻變和轉(zhuǎn)瞬即逝的美。Michele的母親解釋說,她買這件禮服是為了參加一場首映式;Michele后來回憶道,在他看來,“就像她在告訴我:‘我曾穿著它的那個世界,現(xiàn)已不復(fù)存在。’”
在那些衣櫥探索40年后,Michele于2024年春被任命為Valentino創(chuàng)意總監(jiān),并得以進入另一個時裝寶庫:Valentino檔案館。Michele來到位于羅馬Mignanelli廣場一座文藝復(fù)興晚期宮殿里的Valentino辦公室的第一天,就沉浸在了一間非凡的倉庫中,里面堆滿了服裝、鞋履和其他物品,這些物品的構(gòu)型皆精致而輕盈,擁有近乎建筑般的嚴謹。直至2022年底前,在擔任Gucci創(chuàng)意總監(jiān)近八年的時間里,Michele憑借對復(fù)古和波西米亞風格的多元品味重塑了該品牌,并為他的粉絲們設(shè)計了看起來像是從英國教堂義賣中淘來或從意大利貴族遺棄的衣櫥中挑選的服裝。進入Valentino檔案館,得以接觸到那些技藝精湛的匠人,他們的專業(yè)知識為這些非凡的成就奠定了基礎(chǔ)——這一切,為Michele提供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機會:通過觸摸、掂量以及重新構(gòu)思那位備受贊譽的前輩的物質(zhì)遺產(chǎn),來滋養(yǎng)自己的想象力。
九月一個周六的傍晚,距他第一次進入檔案館不到六個月,Michele正在巴黎芳登廣場的Valentino辦公室,為他即將于次日下午展示的首個成衣系列做最后的潤色。關(guān)于配飾和鞋履還有一些決定要做,裙擺長度和領(lǐng)口也要進行最后的調(diào)整。Michele坐在曾是一間大接待室的房間一端,房間有著高高的天花板和鍍金石膏裝飾。長桌上擺滿了配飾:頭巾、眼鏡和包袋,包括一系列看起來像陶瓷小貓般的手包。他的團隊成員坐在他旁邊;Giovanni Attili在后面徘徊。房間的另一端,放置在一面巨大鏡框前的是另一面更大的鏡子。當每位模特走向他時,Michele可以同時看到服裝的前后兩面,從而審視其內(nèi)在的一致性和顛覆性,一如黑色高領(lǐng)與生動明艷的蝴蝶刺繡之間的對話。
氣氛很平靜。當我第一次加入他和他的團隊時,Michele開玩笑說:“這真是一團糟。”“我們可以稍微放松一下,因為差不多快完工了。”去年11月剛過52歲生日的Michele當天穿著藍色牛仔褲、Black Watch格子襯衫和一雙紅白相間的Vans。他的頭發(fā)披散在肩上,就像卡拉瓦喬筆下的基督,兩側(cè)是松散的辮子。他的手腕上戴滿了手鐲——一串浮雕寶石、閃亮的水鉆、疊戴的手環(huán)——每次做調(diào)整時都會發(fā)出叮當聲。模特們也被裝飾得符合Michele古怪而多元化的審美。“試著把手插在口袋里走秀,”他對其中一名穿著深褐色及膝裙、高領(lǐng)襯衫和毛皮邊夾克的模特說,這些服裝都是用Valentino檔案館中同款圖案絲綢提花面料做的;她還戴著一副John Lennon風格的太陽鏡,上面懸著金色亮片,還有一條沉甸甸的金鏈子,上面的吊墜閃閃發(fā)光,像是說唱歌手的獎杯和公爵夫人的傳家寶的結(jié)合體。“站直身子難嗎?”Michele問另一名模特,她搖搖晃晃地穿著黑金系帶鞋,搭配白色蕾絲緊身褲、亮片連體衣和荷葉邊喬其紗晨衣——這樣的裝扮適合傍晚時分在比佛利山莊酒店叫份魚子醬和牡蠣的客房餐。“還是繼續(xù)走吧,”Michele同情地對她說。
另一位模特身穿略帶保守主義色彩的服裝出現(xiàn)了:高腰剪裁的灰色褲子,搭配寬松奶油色波點夾克。夾克上系著一個紅色緞面蝴蝶結(jié),搭配點綴著白色刺繡圓點的精致黑色網(wǎng)眼手套。這抹紅是Valentino Garavani幾十年前設(shè)計的標志性顏色;在2008年退休前,他已創(chuàng)立這家非凡的時裝屋45年。然而,這種一本正經(jīng)的裝扮立刻被朋克風格的珠寶顛覆:一個仿佛為皇家公牛打造的巨大水鉆鼻環(huán),以及一個懸掛在下唇上的新月形寶石裝飾,簡直是面部施虐。當有人指出她心形的臉和棕色長發(fā)酷似Isabelle Adjani時,周圍掀起了一陣騷動和忙不迭的谷歌搜索。女孩臉紅了,笑得連唇飾都掉了下來。
團隊連續(xù)工作了幾個小時,Michele靠傍晚時分的一盤薄切火腿片來維持體力。“你累了嗎?”他問一位身穿黃色Valentino毛衣、脖子上掛著卷尺的女士,她是裁縫主管,裁縫們正在樓上對服裝進行辛苦的調(diào)整。Michele告訴我,Valentino Garavani要求的工藝質(zhì)量讓他大開眼界。他向我展示了一件無肩帶曳地絲綢雪紡禮服裙,天藍色上點綴著波點;緊身胸衣是水平褶皺的,腰部有一大片褶邊,下身是細褶直筒裙,膝蓋以下是更多層疊的褶邊。“它們太復(fù)雜了,”Michele談到各種褶皺時說。“就像折紙一樣。令人難以置信。他就像位精巧入微的工程師。”我困惑于Michele為何要用第三人稱:這件禮服是檔案館中某件作品的精確復(fù)刻,還是全新的設(shè)計?這是Valentino Garavani,還是Alessandro Michele?
“這是他與我的結(jié)合,”Michele回答道。“幾乎是他。我試著讓它有些不同。有時我會嘗試完全復(fù)制,因為它太迷人了。但我覺得我們倆都在這件禮服里。”我似乎幾十年來從未見任何人穿過這樣的禮服:它可能來自戴安娜王妃1980年代初的衣櫥。“我喜歡它,因為它現(xiàn)在看起來很過時,但那些看起來老舊和過時的東西往往是最好的,”Michele說。“而且,一個月后,它們會變得超級時尚。”
這種從過時到完全當下的蛻變在次日下午開始,這個系列并非像Valentino以往那樣在巴黎市中心某個時髦場所展示,而是出現(xiàn)在環(huán)城公路上一個專門為此重新設(shè)計的武術(shù)場館中。Michele的客人和朋友們,包括Elton John、Harry Styles和Hari Nef,走在鋪著破碎鏡面的地板上,坐在覆蓋著防塵布的扶手椅和躺椅上,仿佛身處一座被優(yōu)雅的幽靈所縈繞、等待翻新的破舊豪宅中。模特們在觀眾之間蜿蜒前行,在17世紀歌曲《Passacaglia della Vita》的哀傷旋律中,展示著華麗的錦緞、垂墜的皮草、飄逸的雪紡、精美的蕾絲、閃閃發(fā)光的亮片和層疊的褶邊。大秀約進行到三分之二時,那件藍色連衣裙出現(xiàn)了。它的穿著者異常輕松,幾乎不帶任何妝容,仿佛一個剛套進母親禮服的孩子。當她筆直地向前行走時,禮服的長柱形剪裁直直垂下,破碎的地板上映照出雪紡裙擺的復(fù)雜褶皺,閃爍著、飄動著,像一束純凈的藍色火焰。
深紅
紅色在Valentino的世界中至關(guān)重要,但在Alessandro Michele看來,并非一切都要如此鮮艷,他與模特Ali Dansky一同出現(xiàn)在Valentino羅馬總部辦公室。“我喜歡縈繞在品牌周圍的塵埃,這些塵埃很珍貴。”
大約兩個月后,我在Valentino羅馬辦公室再次見到了Michele,那里曾是這座宮殿最宏偉的接待室。房間里擺放著Michele自己的19世紀雙人桌和18世紀躺椅,配有黃色緞面靠墊,一代代房間主人的裝飾層層疊加:從16世紀晚期的格子天花板到19世紀的壁畫,再到Valentino Garavani 1980年代安裝的仿木紋壁紙,如今已因年代久遠而起皺。“這是一種與美麗天花板的詭異對話,”Michele說。“我喜歡這種混亂,”他補充道,他渴望探索Valentino如今已顯古老的壁紙下覆蓋了過去幾個世紀的那些遺跡。
我第一次見到Michele是在2016年春天的羅馬,當時他剛被任命為Gucci創(chuàng)意總監(jiān)一年多。今早,他看起來幾乎沒有變化,仍然留著濃密的胡須和令人羨慕的濃密中分深色頭發(fā),不過這次他把頭發(fā)編成了兩條很緊的辮子。我注意到的唯一區(qū)別是他手指上戴滿了珠寶;Michele不再像八年前那樣戴著銀戒指,而是換上了溫暖閃亮的古董金戒指。他穿著酒紅色羊絨衫和寬大的棕色燈芯絨褲子。脖子上掛著一長串項鏈:18世紀新古典主義浮雕寶石、一串野生種子珍珠、以及一條長長的綠松石陶瓷珠鏈,上面懸掛著花卉裝飾,可以追溯到托勒密王朝晚期。他承認,這不是一件日常佩戴的首飾:午餐桌上的一次不小心可能會造成2000年來一直努力避免的損壞。
Michele具有極大的個人魅力:開放、迷人、求知若渴。“你和他在一起一秒鐘,就像和別人在一起三天,”他的密友Elton John在一封電子郵件中告訴我。(John還提到了Michele另一個在照片中無法被察覺的迷人特質(zhì):他對一款近200年前由佛羅倫薩藥劑師Santa Maria Novella調(diào)配的香水的迷戀。)在執(zhí)掌Gucci的那些年里,Michele在紅毯上與Jared Leto或Harry Styles一起顯得非常自在。但在晉升之前,在這家公司工作了13年的Michele一直默默無聞。他曾擔任前創(chuàng)意總監(jiān)Frida Giannini的副手,也曾在Tom Ford手下工作,后者在1990年代令Gucci成為性感、70年代時髦風格的代名詞。Michele對品牌有著百科全書般的了解。在當上創(chuàng)意總監(jiān)后,他為品牌注入了自己獨特的美學(xué)觀念,融合了文藝復(fù)興時期裝飾、巴洛克戲劇、20 世紀朋克和其他數(shù)十種元素的影響。
起初,Michele重新構(gòu)想的Gucci受到了謹慎對待,但不久后,他的想法就受到了評論家和消費者的熱烈歡迎。然而,Michele瘋狂的創(chuàng)造力是與可靠的職業(yè)道德相輔相成的。“Alessandro最大的秘密在于,他真的是一個很有趣的人——總有時間開玩笑,卻又總是很認真,”與Michele共事20年的Michela Tafuri告訴我。Michele在羅馬的朋友和鄰居、電影制作人Ginevra Elkann則說:“他看起來精力充沛,確實如此,但同時又有一種你意想不到的井井有條和精確。他絕不是雜亂無章的。”
Michele的有條不紊和辛勤工作為Gucci母公司開云集團帶來了回報:在他任職期間,該品牌的收入從不到40億歐元增長到了2022年底他和公司分道揚鑣時的約100億歐元。“我離開公司是因為有些事情不再奏效了,”Michele告訴我。公司的增長規(guī)模已經(jīng)不再人性化。“這是不可能的——這不自然,”他說。“最好的增長是緩慢增長,你必須去關(guān)心你的增長方式。就像人體一樣,它需要時間。”這樣的節(jié)奏對Michele來說是不可持續(xù)的,無論是個人還是創(chuàng)意上。“我差點成為那個地方的囚徒——總是和同樣的人出現(xiàn)在飛機上、酒店里。我像是被困在一個泡泡里,”他告訴我。另一方面,Valentino的收入約為Gucci的十分之一:相比之下,這是個小規(guī)模精品業(yè)務(wù)。
受限于長達一年的競業(yè)禁止協(xié)議,Michele將自己投入到其他愛好之中:他修復(fù)了羅馬一座著名宮殿中的一套公寓,這座宮殿以中世紀塔樓而聞名;現(xiàn)在里面擺滿了Michele 的收藏品,包括文藝復(fù)興時期的繪畫和代爾夫特釉面瓷磚。他開始著手修復(fù)位于羅馬北部拉齊奧鄉(xiāng)間莊園的一座城堡,他在那里買下了一大片土地,以保護它免受工業(yè)化養(yǎng)豬業(yè)的侵蝕。Michele的房地產(chǎn)投資組合還無法與Valentino相媲美,后者常年在自己的羅馬別墅、巴黎郊外的城堡、紐約、倫敦、卡普里島和格施塔德的隱居地和自己的游艇之間穿梭。不過,Michele買下了一座15世紀威尼斯宮殿中的一套公寓,他向我展示手機中的一張照片,告訴我宮殿的兩側(cè)如何被運河環(huán)繞。“我喜歡美麗的地方,”他無奈地說。“我不關(guān)心汽車,或者諸如此類的東西——我唯一真正關(guān)心的是歷史遺跡。我喜歡人們死去和生活過的地方。”
在Valentino工作了25年的Pierpaolo Piccioli于2024年卸任創(chuàng)意總監(jiān)一職時,Michele是顯而易見的人選,公司首席執(zhí)行官Jacopo Venturini告訴我。“我知道他喜歡研究檔案,在Valentino,我們有一個巨大的檔案庫,”Venturini說。“Valentino不是一個空盒子。這不是一個可以任由你隨心所欲的品牌,因為我們有歷史。”
Valentino Garavani和這個他與商業(yè)伙伴Giancarlo Giammetti共同創(chuàng)立的品牌皆是羅馬歷史的一部分。自1960年創(chuàng)立以來,Valentino一直致力于創(chuàng)建一個可與巴黎高級時裝屋相媲美的品牌,為公主、總統(tǒng)夫人以及那些渴望看起來像她們的人設(shè)計服裝。作為一名在羅馬長大的青少年,Michele更多地受到音樂和像Vivienne Westwood這樣的設(shè)計師的創(chuàng)意影響,而不是Valentino所創(chuàng)造的那種高定時裝。但Valentino本人是城中的大人物。“他像教皇那樣為人熟知,”Michele告訴我。“有時教皇會乘車經(jīng)過,Valentino也會。在羅馬,你很容易與權(quán)力聯(lián)系在一起——與羅馬帝國和漫長的人類歷史接觸。我喜歡把Valentino和教皇放在一起,因為羅馬關(guān)乎上帝,但也關(guān)乎頹廢、美麗、財富和愛情。”Michele只在多年前匆匆見過現(xiàn)年92歲的Valentino,盡管這位長者在他剛被任命時給他發(fā)了短信。“我沒有真正和Valentino先生交談過,但就像我和他交談過一樣,住在他的房子里——你可以從他的物件、他生活的碎片中得到很多東西,”Michele說。“它們也可以告訴你一個非常不同的故事,一些他可能永遠不會在你面前談?wù)摰氖虑?mdash;—關(guān)于他細膩的靈魂,以及他對自由的看法。”
Michele指出,雖然Valentino的顧客往往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但Valentino本人卻遠非傳統(tǒng)或保守的。“我們認為他是一個非常傳統(tǒng)的人,但這大錯特錯,”他說。和Yves Saint Laurent一樣,Valentino之所以被視為優(yōu)雅的標準,是因為他的創(chuàng)新。“隨著他們在文化中做出的所有改變,他們成為了文化,”Michele說。“所以我們把他們視作經(jīng)典。當你看到一位女士穿著紫紅色襯衫和黑色天鵝絨裙子時,你會說,‘她很時髦,看起來很古典,很Saint Laurent。’又或是,看到一位女士穿著時髦的褶邊連衣裙時,我們會說,‘她很Valentino。’但我們忘了,他們做了很多革命性的事。”
古老與現(xiàn)代
一個閃閃發(fā)光的紅色蝴蝶結(jié)與一件荷葉邊透明金色刺繡禮服相得益彰,仿佛古代畫卷般呈現(xiàn)在模特張嘉慧身上——圖中她位于羅馬朱利亞公園博物館,身穿Valentino長裙和短褲。
在巴黎,Michele的時裝系列以及充滿氛圍感的展示場景,受到了評論家和粉絲們的熱烈歡迎,他們欣賞Michele將自己極致豐富的美學(xué)與Valentino的精致工藝傳承相結(jié)合的方式。Michele對人們的反響感到滿意,盡管在秀后兩天我見到他時,他一直在社交媒體上瀏覽一些不那么贊美的評論,一些觀察人士用相當尖刻的語氣抱怨,他只是在重復(fù)在Gucci做過的事情。“這是我們這個時代非常有趣的一件事——人們對那些可以自由做自己想做的事的人如此暴力,”他指出。一位評論者猛烈抨擊Michele的俏皮配飾:“她只是在為一個拿著小貓包的女士尖叫!”他說。他懷疑他的批評者是因為自己感到無能為力。“你越自由,人們就越瘋狂,”他繼續(xù)說道。“我認為人們覺得自己不自由。如果你擁有了自由,他們會想,‘為什么你能做你想做的事,而我卻不能?’這很有趣。”
休假期間,Michele與哲學(xué)教授Emanuele Coccia共同完成了一本書《形式的生命》(La Vita delle Forme)。Michele總是以批判的、理論性的視角來看待他的創(chuàng)作成果,這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城市規(guī)劃教授Attili的影響。不工作的時候,Michele有時會偷偷溜進Attili在羅馬大學(xué)的講堂。他告訴我:“來世,我希望一輩子都在學(xué)習。”離開Gucci后,Attili鼓勵他慢慢來。“是他對我說,‘我們可以改變自己的生活。你可以改變你的生活。我很好。’”
在這本英文版即將面世的書中,Michele闡述了他過去幾年在T臺上探索的理念。其中包括他當時對非二元性別身份及其表達的接納——這種態(tài)度在之后幾年中幾乎變得司空見慣。他在每一季的系列中寫道:“我追求一種美麗和模糊的理想,讓被遺忘的身份在身體中復(fù)活……從一開始……我就將我所遇到的一切混合在一起:作為一種將多樣性包含在每種單一形式中的方式。”
Michele告訴我,他在Valentino的工作將不可避免地延續(xù)他在Gucci所進行的探索:他的智力和美學(xué)感受力是恒定的,即便他所要處理的物質(zhì)遺產(chǎn)是不同的。“我覺得會有一點改變——一半一半,”他告訴我。“我的意思是,保留靈魂,但讓品牌更有活力。但我喜歡縈繞在品牌周圍的塵埃,這些塵埃很珍貴。”
應(yīng)驗的祈禱
Michele設(shè)計Valentino時無拘無束的態(tài)度正是受到羅馬的滋養(yǎng)。“它關(guān)乎上帝,”他談到自己的家鄉(xiāng)時說。“但也關(guān)乎頹廢、美麗、財富和愛情。”結(jié)果如何?超凡脫俗的服裝。
當Michele開始為Valentino策劃他的第一個高定系列時,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幾年前買的一幅畫,這幅畫掛在他羅馬家中的餐桌后面。畫作者是生活在16世紀晚期巴黎的Francois Quesnel, Michele收藏了他的作品。畫中,一位女性身穿深色長袍,腰部纖細,胸衣裁剪得很低,精致的白色立領(lǐng)襯托著她的臉龐,脖子上戴著一條珍珠項鏈。
“她是一位富有的女性,”Michele在Valentino辦公室附近的老派餐廳Ristorante Nino享用炸洋薊和多佛比目魚午餐時解釋道。“人們認為黑色禮服只是為了哀悼,但它也是財富的體現(xiàn),因為它曾經(jīng)是最珍貴的顏色。這是一種假黑色——深茄紫色。”吸引Michele的不僅僅是顏色,還有畫作中蘊含的象征意義。她身后的墻上掛著一幅自己年輕時的肖像,身旁站著年幼的女兒,以此來展示母性角色。她的腰間垂著一條金鏈子,懸掛著一個裝有她已故丈夫肖像的吊墜。“她從他那里繼承了這個大王國的遺產(chǎn),”Michele說。“以一種非常有趣的方式表達,‘我是一個有權(quán)勢的女人。’”他把這幅畫的圖片發(fā)給了高定工作室的負責人。“我說,‘咱們從這里開始吧。也許會走得更遠,但先開始吧。”
Michele在Gucci期間設(shè)計了華麗、獨一無二的禮服,比如2016年Florence Welch在格萊美頒獎典禮上穿的那件粉紅色絲綢雪紡曳地長裙,有著深荷葉邊領(lǐng)口和星星月亮圖案。她告訴我,“我感到很舒服,很自在。Alessandro看到了我穿衣方式中美麗和令人興奮的部分。”早在今年 1 月推出首個高定系列之前,Michele就展示了他對Valentino精湛工藝的詮釋,為Gwyneth Paltrow和Chris Martin的女兒Apple Martin 11 月出席巴黎名媛舞會設(shè)計了一件天藍色無肩帶禮服,裝飾了6層絲綢褶皺雪紡。(Paltrow和Martin也穿了Valentino。)而1 月份的高定時裝秀,是Michele第一次有機會展示一系列絕無僅有的手工打造的禮服,這些禮服不是為演員或他們的后代設(shè)計的,而是為奪目的女士們設(shè)計的——仿佛他桌子后肖像畫中女人的現(xiàn)代版。
Michele解釋道,這需要一種認知上的轉(zhuǎn)變,不再考慮如何復(fù)制設(shè)計,就像他本能地對成衣所做的那樣;Valentino裁縫的高超技術(shù)挑戰(zhàn)了他的想象力,幾乎達到了超自然的高度。他說,高級定制“是一種與日常生活無關(guān)的服裝”。他接著說:“你可以把任何你想要的東西放進禮服里,沒有界限。這可能很難,因為我喜歡界限。我總是在和界限抗爭。我總是試圖像水一樣,穿過小空間去摧毀界限中的東西。在這里,沒有人反對我。”他繼續(xù)說道:“你知道,自由是如此微妙的東西,它意味著……完全赤裸。它意味著……完全是你自己。”在此過程中還有另一個意味深長的區(qū)別:成衣系列中,Michele的團隊會向他展示一個完全穿好衣服的模特,就像在巴黎的試衣一樣。但對于高級定制,他解釋道,裁縫們則在模特身上構(gòu)建禮服。
“高級定制是一切開始的種子——它是一種考古儀式,我們努力保持它的活力,”他告訴我。“當我看到裁縫們圍著那個女孩和我一起制作禮服,保持著這種儀式感時,我覺得有一股精神,一股非常強大的精神,你必須保留下來。就像宗教一樣。”他說,裁縫們“知道如何管理這一切,就像修女,就像古羅馬女祭司”,她們在女神Vesta的神廟中保護圣火,神廟的廢墟矗立在廣場上,距離Valentino幾步之遙。這種對比再次讓Michele聯(lián)想到生命的短暫,和幾千年的歷史相比,個人的存在是轉(zhuǎn)瞬即逝的。更通俗地說,這讓他想到時尚的短暫性。談到他在Valentino傳承的文化,他說,“他們想永遠保留和保護這份火種,而我將成為設(shè)法保存這火種的人之一。”但我只會是其中之一?;鸱N是你必須保存下來的事物。”
發(fā)型:Shiori Takahashi.
化妝:Yadim.
制作:AL Studio;Kitten production.
布景:Lee Flude.
美甲:Silvia Magliocco.
裁縫:Viola Sangiorgio.